异乡人 (第1/8页)
离开一桥家族之后的日子好过吗?昨天在黄金港大集市上顶着小雪摆摊卖画时,认得阿克莱的人如此问道。 不用去揣度这句话中的好心或者坏意,阿克莱只是轻轻笑了一声,向手上呵一口热气,木刻活儿并没有停下。 能临时租到合适的房子,能卖各种工艺品赚钱维持家用,只是一时逃不出黄金港,需得等来年开春,北洋诸岛的港口重新开放,他才方便带玛兰妲回艾欧泽亚去。离开一桥家族的日子好过吗?阿克莱觉得还不赖,但他的“不赖”是指活着,黄金港人则认为他如此折辱自己,扔下从前金龟婿的名头出来摆地摊,从“名声”角度来说和死人没区别。 好在人们还肯买死人的账,阿克莱的画墨色浓重鲜艳,画中是艾欧泽亚诸国名胜,夹杂了几张达尔马斯卡与萨维奈等央陆风情的珍品。除开画作,雇他维修各类工具、雕刻木石金玉,他全不推辞,有时见他带着炒勺与菜刀出港,是去多玛地区当勺客帮忙做席……似乎只要肯付他工钱,他什么都肯干,样样干得出彩。 只不过,他得将摆地摊的工具做得好铺好收一点,比如现在用的这种木箱,展开铺在地面上,表层钉几张抓人眼球的画,夹层藏好零钱袋子和画册,手上只拿小刻刀与正在做的木活儿,摆摊时刻四刀望一眼,见了一桥家的人就得迅速合了箱子跑路。 他们当真会砸摊子。上回,一桥家的那个傻长子就一脚踹烂了阿克莱画了七天的一叠画,阿克莱克制着没把刻刀捅进他小腹——三招之内阿克莱靠刻刀制胜毫无难度,但他没由着自己的性子下手,紧接着一桥家的十数家丁赶到,他只能抹抹刚刚嘴角被长子揍出的血,手上捞了箱子便逃。因私因公的理由他都明白,上门女婿主动休妻和前女婿抢一桥的工艺品、绘样生意,这两条说出来都不甚光彩。 今日是休日,阿克莱坐在家中的工作台前,手里的小锉刀滴溜溜转了两圈,他思考着接下来的镂空方向——这单子来自黄金港的老财阀分支,昨天这家的管家拦住了他收摊的动作,将一锭金子交予他,讲清要求与价钱,又问出了阿克莱的住所,说是之后两天都会上门,一天查看进度,一天收货。 不怕我带着这金子跑路?阿克莱半是开玩笑地提醒道,而对面的管家则是亮出了老财家的腰牌,一见那上面烫金印的名讳阿克莱便心领神会,老实交待了住所位置。 开始工作前先让玛兰妲去隔壁的虹江奶奶家——虹江夫人即是阿克莱的房东,细查她背后势力能查到赤诚组那边,玛兰妲在这位老夫人的庇护之下,阿克莱十分放心。 ——那牌子上印着的名字为景川。 一桥家的大小姐,一桥夕子的“义父”便是这个名字。 草原来的暮晖龙族,靠一身武艺打进远东之国名门,摘了太阳神草原来的名字取名景川,黄金港大半的布料生意要经他掌眼,主业是丝绸商品的一桥家正是仰他鼻息过活的那类人。 至于别的……阿克莱叹了口气。以前算是夺妻的仇人吧,如果他仍身处那段失败的婚姻之中,景川无疑是他的仇人,但当下的自己已是自由之身,对于这人所作的恶,他…… 刚要放下这些思绪,房门便传来三声叩响。 门开了,那个异乡人的脸就这样出现在门后。 他披着一件淡青褙子,底下便是素白的里衣,相比之前他在一桥家时略微清瘦,青年人的面部棱角清晰可见,淡金的眼睛似乎是睁大了一瞬间,然后迅速恢复为平常。 “竟然是景川大人亲自前来监工,失敬失敬,请进。” 卑躬屈膝的模样自然至极,即使这种礼节是用在我身上,他的话语也没有半点卡顿。 “景川大人素来是喝延夏七彩沟出产的雨前茶的,小子现下家徒四壁,实在拿不出这等好茶,只能委屈大人饮些粗制红茶,还请大人海涵。” 会客区正对着他的工作台,我交待给他打制的镂金发箍就摆在上面,这人将削下来的金屑仔细收在小盒中,